西方三个文明及中国的文明转型
——赵晓教授点评陈志武教授讲座

新教革命带来的资本主义发展和多元社会

新教（基督教）所带来的改变或革命包含很多层面的内容，比如马克思韦伯讲过“商业革命”，或叫“市场经济的革命”，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里面也讲过“政治革命”，如果马克思韦伯认为新教是市场经济之母，那么托克维尔所讲的新教就相当于是现代政治文明之母。除此之外新教还带来了“地理革命”与“科技革命”，也有学者认为新教也带来了“人力资本的革命”。

我们过去对西方的理解一直没有到位，到今天依然没有。2020年5月4日刚好是五四运动100周年，五四运动过去强调的是“德先生、赛先生”，就是民主与科学。后来五四运动被解释为爱国主义的运动。但是我们现在没有等来“德先生”也没有等来“赛先生”，我们等来了谭德赛先生（所指的是突发的病毒事件）。

反思西方文明的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苏联模式的西方”

在过去的100多年里，我们对西方文明的理解首先是对苏联模式的理解，就是以马克思主义、列宁、斯大林主义为主导的唯物主义，认为这就代表西方的先进文明。这的确是西方文明的一部分，但不能代表西方最精华最优秀的文明。但我们就在这样的认知及学习中一直走到今天。

第二个阶段：“人文主义的西方”

以法国、意大利、德国形成的“欧陆模式”为代表，强调人本主义、理性主义。如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法国的启蒙运动，还有德国以黑格尔为代表的理性主义。对于这样的思想冲击，中国的知识分子趋之若鹜，认为这个很吸引人，很有魅力。

第三个阶段：天道文明

近几年我们才开始关注第三个西方，是以神本主义、经验主义为主导，以荷兰、英国、美国为代表的保守主义的西方。很显然，这个西方文明不是唯物主义，也不是人本主义，而是以神为万事万物之本源。并认为人的理性是不完全的，应该以经验主义为主导，由此产生市场经济的分散决策，判例法、海洋法系等形成整个法律体系，这个就叫经验主义。这样的一个保守主义的西方是我们所缺乏认识的，但今天我们突然发现，我们要学西方文明就应该学最优秀的西方文明。最优秀的西方民主文明很显然是以荷兰、英国、美国为代表的，神本主义、经验主义、保守主义的西方文明。

真正代表西方文明的国家

欧陆模式的西方文明有闪光之处，但也出现了重大问题：法国出现了血流成河的法国大革命，德国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意大利出现了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成为欧洲比较落后的一个国家，甚至被称为“欧洲病夫”。所以历经两次世界大战后，真正推动世界文明的是荷兰、英国、美国。

荷兰是历史上第一个新教国家，第一个市场经济国家，第一个宪政国家，也是第一个宗教自由的国家，还是第一个建立证券交易所的国家，比如“东印度公司”。后来荷兰的执政者威廉三世到英国执政之后，英国成为了新教国家，这样才衍生了“英和东印度公司”。荷兰也是第一个全球性的大国，“海上马车夫”遍布全球各地。荷兰，英国与美国，如同祖孙三代，已经引领了世界500年，而对这个西方的认识了解研究，我们才刚刚揭开它的面纱！

新教改革对西方文明的必然影响-信仰

现今我国一些学者专家已经在某些领域开始发现新教改革与西方文明的关系，比如政治学领域的刘军宁，他以前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但他现在发现自由主义有两种，一种是以个人主义为基础，另一种是以保守主义为基础，这个自由主义是完全不同的。金融学者陈志武教授研究发现金融革命金融解放也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跟新教改革连在一起的！

这个西方开始走近中国人，中国人也开始来关注这个西方，因为这个西方才是西方文明的精华，才是过去500年的世界的领导者，是今天我们需要学习需要融合，需要打交道的。

但是在这个西方文明的认识和理解上，我们中国人是最不够的，甚至是有很多误解的。中国人无法理解美国人信仰上帝的思维意识，美国人也无法理解中国人的生活可以没有信仰。对于信仰，国人有两大迷雾，百姓把民间的迷信当信仰，知识分子把信仰当成了迷信。信仰是相信在人类及社会之上的上帝，不是非理性的，不是反理性的，而是超越理性的，使得人们的行为超级的长期化、稳定化。

什么才是信仰

信仰跟宗教其实是不同的，信仰是人和上天的关系，遵天道（上天所定的法则，诫命，旨意）而行，这个其实是信仰！

宗教是把人为的思想意识加进信仰规条里，用各种仪式去制造感观上的超越感，所以宗教繁荣昌盛的地方可能信仰是荡然无存的，宗教并没有把人引向上天之道。16世纪初，马丁路德对天主教皇兜售赎罪券聚敛资财的反对行为，掀起了宗教改革的浪潮，为西方资本主义发展和多元化的现代社会奠定基础。实际上他让大家回归到信仰。那信仰显然是可信的，他不是唯心，也不是唯物，信仰是唯实，

信仰是种约定：

1、上帝与人立约：旧约和新约。《马太福音》5章18节：“我实在告诉你们，就是到天地都废去了，律法的一点一画也不能废去，都要成全。”

2、上帝与诺亚之约。【创世纪9:9-11】“我与你们和你们的后裔立约，并与你们这里的一切活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凡从方舟里出来的活物立约。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

3、上帝与亚伯拉罕立约 。《创世记》12章2-3节：“我必叫你成为大国。我必赐福给你，叫你的名为大，你也要叫别人得福。为你祝福的，我必赐福与他；那咒诅你的，我必须咒诅他。地上的万族都要因你得福。”我们看到对以色列友好的国家都得到兴旺，对以色列迫害的（埃及法老，像纳碎，巴比伦）最后都灭亡！

4、上帝跟摩西立约 。《申命记》28章14和25节：“你若听从耶和华你神的诫命，就是我今日所吩咐你的，谨守遵行，不偏左右，也不随从侍奉别神，耶和华就必使你作首不作尾，但居上不居下。”若不遵行“耶和华必使你败在仇敌面前，你从一条路去攻击他们，必从七条路逃跑。你必在天下万国中抛来抛去。”

果然繁荣昌盛的犹太民族悖逆后就流浪到天下万邦2000多年。

信仰也是被检验的，《诗篇》33章12节“以耶和华为神的，那国是有福的！他所拣选为自己产业的，那民是有福的！

信仰是有功能的：

我们会为吃喝付钱是因为这对我们有用，钱有解决我们基本需要的功能。信仰的功能就如同是超市，不是超级市场而是超越市场，它能给我们带来超越。使本来没有信心的人突然又变得有信心了。本来绝望了，突然生出盼望来。对一个总是欺负你迫害你的人，不但不恨，还能生出爱来。

信仰还能够互助、互爱、互帮，甚至带来一个很强大的治理等等，这些都是它的功能。中国有一位将军叫刘亚洲，他说他曾在美国的教会外面观察一整天，发现进去的人愁眉苦脸，等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眉开眼笑。这个教会就像台机器，进去的时候28岁，出来就变成18岁，这样的一台机器实在太有功能，太有价值了。

与天道文明融合

中国人需要重新看待神本主义的、经验主义的，从荷兰到英国到美国的这样一个西方。我们要重新从这个角度来审视人类的文明，包括金融文明和经济文明。另外我们要除掉过去把信仰当成是迷信，把迷信当成是信仰的迷雾，这实在是我们对信仰认识不够。还有要区分宗教和信仰，这些都是我们特别需要建构起来的知识，否则我们很难跟人类的顶尖文明去打交道！

著名的学者哈耶克讲过一句话，一个文明如果只在唯物论里，它永远长不大。就好像学数学不懂得虚数，学几何不懂得做辅助线，那就没办法进入到高等数学、高等几何的那种境地。同样如果我们只在唯物论里头，那就永远停滞在低维里面了。

我们看到新教改革引领了人类500年，今天世界的文明其实还是他们在引领在主导，而我们现在需要跟这个文明来握手来融合，这个叫做天道文明的第六波！

第一波就是希腊罗马文明转化成了早年西方的基督教文明，以及后期的天主教文明！

第二波就是西方的天主教文明，马丁路德宗教加尔文改革又转化成了荷兰的、英美的所代表的新教文明。

第三波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东亚文明其实转向了以传统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东亚文明跟基督教文明的融合。

过去大家认为这些东亚国家叫儒家文明，其实不然。在韩国，基督徒人数比重超过30%以上，你会在韩国看到全世界最大的教堂。首尔的十字架比红绿灯还要多。韩国其实是一个基督教文明和传统东亚文化融合的一个产物。

新加坡也是这样，新加坡的华人占全国人口的75%，华人中基督徒的比重超过30%以上，这也是跟传统的东亚文化发生了一个很好的融合。

香港的中小学基本上全是教会学校，香港人大多都受到基督教文明的教化。

台湾也是如此，蒋介石、宋美龄等都是基督徒，台湾的内阁成员通常1/4以上都是基督徒。台湾又长期受美国的影响。所以台湾也是东亚文化与基督教文明的融合之地。

第四波就是天主教文明的新教化。

最初基督教国家的人均收入远远的要高于天主教，但在60年代之后，天主教国家的收入在逐渐的改善，这里面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在60年代天主教进行了重大的改革，整体的方向就是天主教变得越来越像新教，包括过去天主教都是跟政权勾结的，然后贪污腐败，但是后来有很大的变化，反而推动了第三波的民主，天主教开始站在公义的一面。

第五波是“苏东波”（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变革后，很多国家或回归到天主教，或回归到东正教，都再度转向基督教文明，我们都把它称为天道文明。

第六波就是传统的中华文明能不能跟基督教文明有一个很好的融合。

其实我们国人也相信上天，同时也渴慕天道，比如说做官要讲为官之道，婚姻要讲夫妻之道，经商要讲经商之道，所以我们有朴素的追寻天意的天道文明，但是没有建立启示的天道文明。现今我们传统朴素的天道信仰能不能进入到启示的天道信仰；能不能从过去100年间，对唯物主义无神论的西方文明的领受和融合、对欧陆文明的人文主义启蒙运动，文艺复兴的认识、理解和融合、进入到代表西方文明精华的，以神为本的超越性启示文明的认识、理解和融合，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一个挑战，也是我们需要做出的一个最重大的选择，也是我们所谓的3000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一个根本性的选择导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