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神”话终归破灭

作者：ZhaoXiao

“举国体制”能够动员全国资源，完成看似不可能的大项目，这常让一些人惊叹、骄傲以及迷恋不已。

在古代，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大运河都是举国体制的成功标志。

在当代，纳粹德国在二战期间采取“全面战争”体制，迅速将整个国家和民族动员起来，投入到战争中去，保障了战争初期的胜利。

苏联在20世纪初期实行的“五年计划”，也通过“举国体制”在短时间里内实现了工业化和现代化，并通过军备竞赛得以和美国争霸。

在当代中国，举国体制标志性的工程，有1964年原子弹的成功爆炸、1970 年卫星的成功上天；改开时期用不到十年的时间成功建成全球最长的高速铁路网（全长达23,500英里）。

然而，“举国体制”并非万能，其神话往往最终破灭。历史上“大一统”的专制帝国早已烟消云散，当代的纳粹德国、苏联帝国也统统退出了历史舞台。相反，与之竞争并最终得胜的是那些尊重个人自由、地方自治、权力制衡以及市场主导的国家，这些国家不仅成了世界的领导性、主导性力量，也越来越成为世界的潮流。

历史证明，“举国体制”模式并不是一种万能的制度安排，也有其固有的局限性和缺陷。因此，不可迷恋于神话，坠入发展的深渊中去。

最近，我读到很好的分析，列举了“举国体制”在中国最新的两个失败案例：芯片与足球 。

中国政府在2014年成立“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又被称为“大基金”）。大基金筹集约450亿美元资金，以支持中芯国际、长江存储等多家中国半导体业者。 仅在2020年，中国的半导体公司就从官方和私人渠道获得了350亿美元的投资。

但到目前为止，中国芯片制造商仍落后于西方和东亚的竞争对手数年，甚至数十年，越来越看不到“弯道超车”的赶超希望！

其中，收获的资源浪费与腐败远比收益更大。仅2023年，包括“大基金”总经理在内的几位政府高级管理人员因涉嫌贪腐而被拘留。

至于中国的足球梦，那更是路人皆知的一个悲催故事。中国国家足球队仅在2002年进入过世界杯决赛圈，其他时间沦为娱乐笑话。

同样，在足球领域，收获的资源浪费与腐败也是远比收益更大。和“大基金”的负责官员一样，负责使中国成为足球强国的官员也不断被发现涉嫌贪污。今年2月，中国足协主席因涉嫌贪污被拘捕。3月底，足协另外两名高级官员又“进去”了。

原因就在于：举国体制有利于资源动员，“集中力量办大事”，但只适合于目标具体、技术成熟的领域。

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与大运河，原子弹、卫星、高铁等莫不如此。

然而，在更多的领域，资源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成功的最终决定因素，其他确保成功的因素还包括合作、创新、竞争和自主。这犹如是一个类似于激励创新和发展的生态系统，没有这样一个完善的生态系统，只是有资源，除了滋生浪费和腐败外，无济于事。

当面对不确定的目标以及不确定的技术，光有资源并不能保证成功的领域，“举国体制”的优势就显现不出来，还会带来巨大的负作用：浪费资源大于动员资源；简言之，举国体制在动员资源方面固然可以做得很出色，但在浪费资源方面必定会做得更离谱。

更加要命的是，“举国体制”具有无法计算的机会成本。“举国体制”通常需要建立在政治“大一统”和经济“大政府”的前提下，由此导致公民社会无法发育，市场机制难以生成，最终产生巨大劣势：不仅消耗了过多的社会资源，更窒息了民间与市场活力，从而导致全社会整体效率劣化，最终在国家间马拉松式的长跑中竞争失败。

不幸的是，一连串的失败经历依然未能让“举国体制”的做法回头。最近，政府再为芯片制造商筹集了1,430亿美元资金，使到更多芯片制造商能更容易获得政府补贴。此外，丑闻不断的中国足协也再次得到政府支持，在多个城市实施一项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足球计划。真是令人叹息！

为什么在当今最发达的西方国家，“大一统”没有流行，“大政府”也不被青睐？这是因为西方人早已在思想观念上抛弃了“举国体制”的神话。

例如，英美保守主义认为，社会和政治秩序是建立在传统和文化的基础上的，政府应该保护和传承这些价值观和传统，而不是试图通过改变社会和政治结构来达到某种理想状态。政治“大一统”和经济“大政府”并不可取，因为它可能破坏现有的社会和政治结构，丧失民间与市场活力。

古典自由经济理论则论证，在市场经济中，企业和个人可以自由地追求他们的利益，这会自然而然地导致资源的最优配置和生产效率的提高。因此，市场经济和自由竞争才是创造繁荣和增加社会福利的最有效方法。

奥地利学派进一步提出：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在于它能够充分利用分散的知识和信息。在这种情况下，任何集中决策的尝试都会导致信息的丢失和资源的浪费。这就是为什么奥地利学派主张去中心化和市场自由化，以便个人和企业可以根据他们自己的知识和利益做出最佳决策。

最终，西方主流思想均认为：市场经济和自由民主的胜出可以追溯到其为人们提供更大的自由和繁荣——市场经济能够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创造创新和繁荣的环境，从而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而自由民主则保障了人们的自由和权利，为人们提供了追求幸福和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中国几千年“大一统”的思想观念影响根深蒂固，后来又学习了苏联的计划经济模式，“举国体制”成了某种政治正确（想一想有几个中国人懂得什么叫联邦主义）。然而经历了40年的市场化洗礼，有了深刻的前后对比，又目睹了“举国体制”一系列最新的“滑铁卢”后，中国人难道不应该痛定思痛，抛弃对“举国体制”神话的迷恋吗？